|大和守安定 作者:靈
「螢火蟲是提著燈籠的小精靈。」這是審神者──自稱是政府派遣並且是我新主人說的。在夏夜,他將我們一群人聚在院子裡時說的。
「螢火蟲是古時武士的路燈。」沖田君是這麼說的。在那年盛夏之時,也是他踏過彼岸的那年。
「不就是蟲子罷了。」這是我。
清光卻給了我不一樣的答案,他是這麼說:「那是逝去之人所遺留的思念,上天只給他們五天的時間去尋找思念之人。」
什麼意思?這句話我說不出口,只因為清光的側臉好像在找尋著什麼,有一股陌生。所以我開不了口,只能隨著他將話鋒一轉而吞回腹中。
唧唧──唧唧──是什麼在叫?敵人嗎?
「這是蟬在鳴叫的聲音,夏天嘛,即使在夜晚也是會鳴叫的。」
回答的是清光,總是他在回應。或許原因單純是只有我們彼此能交談,即使偶爾會有不同的聲音加入,但最後總會剩下他與我。
沙沙──啪擦──那是什麼?
「總司他穿過樹叢時,不小心踩斷地上樹枝的聲音。」
又是清光,這回的聲音似乎參雜了情緒在裡頭。
啪唦啪唦──這是什麼聲音?
「是總司他踩過小溪的聲音。」
又是那股未知的情緒,走在一旁的他視線是筆直的向前看去,依舊是那副輕浮的一號表情。
「是那樣說嗎?輕浮?」開口問了卻得到他的嘆息,真想揍他。
在我們爭吵之餘,沖田君的腳步仍沒有停下,一步步向著目的地前去,直到他又穿過樹叢時才停下腳步。
「哇!」先出聲的是清光。
因為樹叢的後頭,上千隻在半空中閃動的螢光,飛舞於清澈得見底的小溪上頭,就像夜空的星光一般。
「安定!是螢火蟲!好多喔!」
「嗯,真的好多。」笑著回應清光,興奮的他早已經開始撲向螢光的群聚,忍不住也跟著衝進去。
沒注意到沖田君的駐足只是短暫的,等到他已經走到遠處時才發現。
「清光別玩了。沖田君要走遠了!」轉過頭尋找那抹身影,依舊在前方筆直的走,沒有停留。
「清光我們走吧!沖田君他……清光?」
人呢?剛剛不是還在追著螢火蟲嗎?去哪了?為什麼不見了?
「清光!你在哪?」四處望去,絲毫沒有應該出現在眼中的那抹紅,心中油然生起的情緒讓我禁不住顫抖。
「對、對了!沖田君!……沖田君?」
筆直身影也消失在前方,黑暗襲來逐漸壟罩自己,雙腳卻不知該往哪踏出步伐。逐漸消失的視線,只剩下無盡的黑暗。
「清光?沖田君?你們去哪了?」
試著往沖田君消失的方向跑去,身旁的黑暗就越發接近,從腳邊開始的吞噬,沒有疼痛只有失去控制雙腳的感覺。雙腳、半身、胸膛,然後是雙手,最後剩下一片漆黑。
明明是睜開眼的,視線所到達的地方卻只有黑。
逐漸停下已經不在視線中的雙腳,用力的眨了幾下眼,轉動身軀像周圍望去──雖然只是認知上的轉動,黝黑的四周無法判別自己是否真的有在移動,無所收獲的情況下只能停下所有的動作。
如此安靜的黑,純粹的令人不適,也熟悉的令人害怕。
為什麼會熟悉?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
「欸,安定。」
是清光?
「欸,醒一醒。」
猛地睜開眼,整片的黑瞬間像被吸走般向後退去。
「輪到我們守夜了,醒一醒。」刻意壓低聲線的身影在雙眼對上清亮的紅時變得清晰。
「嗯。」含糊的對應,接著起身。
「終於來了!」前一班守夜的長曾禰正站在火堆的一邊吆喝著,同為守夜的崛川打著哈欠,一邊為火堆加進柴火。
「長曾禰大哥,你們快去休息吧!」清光走向了火堆,紅色的圍巾飛舞在一旁幾乎要與火光融為一體。
「在換班之前,想拜託清光你們去偵查一下。」
「偵查?」
「嗯,聽主人說這附近……」
不知該不該加入話題,只好將目標轉向一旁的崛川。
「崛川,守夜的不是輪到和泉守嗎?」
「反正我也不累,就讓兼先生繼續睡了。安定你還記得出門前審神者說的話嗎?」
「什麼?」
「說這附近有寶物的事……」
「欸,安定走了!」
崛川才正開口說話就被清光傳來的呼喊打斷,接著他就笑著說清光會告訴我的,沒有再開口多說什麼。
我也不以為意,反正審神者那個人總是那樣。應該又是突然聽到小道消息,希望我們去看看,才會有這支遠征部隊的誕生。
「嗯,地圖上顯示我們應該往這邊。」清光翻閱著地圖,一邊踏出確立的步伐。而我只是單純的跟著,不作聲響,即使覺得清光很吵。
唧唧──唧唧──蟬?
「晚上還是這麼吵。」
沙沙──啪擦──
「嗚哇!嚇我一跳!這樹枝為什麼要掉在樹叢後面啊!」
停下跟隨的腳步,眼前幾乎跟夢重疊的畫面,只是背影的差別。
啪唦啪唦──
「欸,安定你的襪子都濕了啊!」
「……沒差,清光你很吵。」踩進小溪中,用相同的聲響走著,不去感覺侵入襪子的潮濕,連腳邊的袴變得沉重也絲毫不在意。
「什麼我很吵!我是關心你好嗎!那裡不是我們的目標,該走啦!」
不去理會從後頭丟來的話語,就像被夢指引一般。
那個人可能會在前方。腦海晃過這樣的念頭,不禁加快踏出的步伐。
「喂!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?喂!安定!……不管了,之後你自己跟主子交代喔!」
拖著趨漸沉重的袴,向著另一端的岸邊邁開步伐,顧不得後頭清光的碎念
「……是這!」
跟夢中相同的樹叢,這代表持續走下去就能追上沖田君嗎?
「欸!安定?……你幹嘛呀?欸!沒事幹嘛牽我的手?」
「我是在保護你,閉嘴。安靜的跟著我。」
「保護?安定你沒事吧?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怪怪的。」
「清光你只要跟緊我就好,拜託你了。」
「......知道了,等回去後要給我個解釋。」
「嗯。」
即使明白那只是一場夢,但來時的路跟夢裡的完全一模一樣,想不到其他的話語去說服自己這跟那沒有關係。
如果沖田君真的就在這樹叢之後呢?
「哇!」跟夢中相同的讚嘆聲,不同的是前方沒有那位的身影。
「安定你怎麼會知道主人說的寶物在哪?」清光看起來很開心。驀地想起那時的對話,在我對於清光說出的那句話感到困惑時,一旁的三日月先生掩著嘴笑了起來。
「哈哈哈,清光說的對喔。聽說螢是逝去之人所留下的思念,只有在短短的夏季才能存留。牠會為人指引方向,但牠卻無法循著自己的意識去見到思念之人。這麼想想也真悲傷的,哈哈哈。」
悲傷卻還是笑了出來嗎?三日月先生果然是位奇怪的人。
反芻著那時的畫面,身旁的清光卻開始脫下外套。
「清光你在幹嘛?」
「咦?你不知道我們為什麼要出來嗎?」
「剛剛大哥有說……嘿咻!我抓!」清光將外套綁成一個袋子的樣子後,開始捕捉要帶回本丸的螢,有些笨拙的手腳看起來有些詭異。
刀劍做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毀滅生命,要我們捕捉「活」的生物果然還是有些勉強。
「清光先回答我,等等我再幫你。」
「因為主人說想給大家看。本丸的小庭院好像不會有螢火蟲,所以他希望我們這趟出門能從這抓幾隻帶回去。」
「這樣牠們不是很可憐嗎?」
清光停下動作,轉過身看向我。
「嗯……那我們回去吧!之後有機會再直接帶本丸的大家過來這裡。」
「嗯。」
「對了,那在之前我們去個地方好嗎?」
在回答之前,清光就先行踏出步伐,只得默默跟上腳步。從一旁看向他,依舊是筆直的目光,有些輕浮的表情,沒有透露出任何情緒。
隨著他走在充滿點點螢光的步道上,每走一步就能感覺身旁的光點移動,好似要帶著我們走一樣。
「明明就是蟲子而已……」對於沒能見到那個人的不滿,只能對著聽不懂的牠們喃喃自語道。
「嗯?什麼?」
「沒事。」
「喔?算了,我們到了。」清光在一棵正開著火紅色花朵的樹前停下了腳步,就像整顆樹都在燃燒一般。
「這是?」
「你認不出來嗎?總司曾帶我們來過這,池田屋之前。」清光輕描淡寫的敘述勾起我記憶深處的畫面。
「什麼?」
「你不會自己看嗎?枝枒上頭掛著總司的頭巾。」
對了,那時候!一抬頭就能看見,在火紅的縫隙間飄逸著──那條天藍色的頭巾。
螢是逝去之人所留下的思念,能為人指引方向